名朋题 何谓忠臣
何谓忠臣？
我们第一次谈论这个话题时，尚在正始年间。彼时曹昭伯乱政，朝野多有怨言。宴饮归家途中，沉默了几乎一日的他突然开口：“太和四年，他斥吾辈‘浮华’，今比曹昭伯何如？”
此言宛如惊雷骤然于耳边炸响，我在惊慌之下环视四侧，见无人时方才回道：“往事不可追，斯人已逝，介怀何用？”
“稚叔当真小心谨慎。”那人笑了笑，“那今日又何必进箴，平白惹他记恨？”
与一个醉鬼委实没什么可计较的，我只能长叹一声后回道：“不过是忠于职守罢了。谅看在先父那几分薄面上，最多不过贬官外放罢了……”
“也好过整日宴饮荒唐，是么？”犹疑而未出口的话被他料中，我顿觉无言以对。一时二人都不复再言，唯有窸窸窣窣的风声依旧。
“稚叔，你我年少相识，如今昭弟又与阿会交好，委实令人感慨。”那一双眼睛就这么直直地看过来，揭开表面一层对往事的追忆，我看见了水面下燃起的火，浓烈地昭示着欲望与野心。
“我不过是个散骑侍郎罢了，又能做什么呢？何况朝中忠于他者众多，你在犯众忌。”
出于谨慎，我并未指明，但他显然明白了我的意思，只是冷笑了一声：“呵，忠臣？我出生之时正逢赤壁，那时天下，尚且姓刘。”[1]
他话语中的锐气刺痛了我，一时连头上的发冠也开始发烫。我看着他的眼睛，明白自己必须说些什么。
“子元，你也知道，我素来不是个出众的人。我所能做到的，不过是一直忠于职守。”
“忠于，职守？”他又重复了一遍，每个字都咬的格外清晰。我点点头表示认可，从他的神情中，我想他明白了我的意思。
我再次见到他时已经是嘉平元年，曹昭伯失去了再度欢庆的能力，我也成了御史中丞和侍中廷尉。
“望稚叔‘忠于职守’，莫负圣恩。”
那时他代父上朝，站在百官之前。隔着重重的人影，我看不清他的表情，只能垂首拱手相应：“毓，谨遵卫将军教诲。”
“钟稚叔，你这般为虎作伥，也配得上颍川钟氏之名！”垂死之人的咒骂声最终随着他的生命一同消失在了阴暗的角落，未曾在阳光下激起半分尘埃。
这本是个礼乐崩坏的时代，天子早也流落民间。所谓忠臣，约摸不过是蜀地那群人的一个梦吧。
[1]此处借用于橙光游戏《夏侯徽传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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